在藏区浩如烟海的玛尼石刻几乎是人迹所至,随处可见,它是藏族人刻在石头上的追求、理想、感情和希望。
一般来讲,玛尼石堆最直接的意义有两个,一是祈福和禳解;二是供人们转经礼拜,随时匡正自己的思想行为。尤其是在远离城镇和寺院的乡野村寨,玛尼堆更成为人们精神生活不或缺的所在。所以在地广人稀的青藏高原,无处不在的玛尼堆担负起了经堂和道场的部分功能。 “玛尼堆”,藏语叫“玛尼朵崩”或“朵崩”,有的称之为“拉则”(即“山尖”或“山峰”)。 “玛尼”来自梵文佛经《六字真言经》“唵嘛呢叭咪哞”的简称,因在石头上刻有“玛尼”而称“玛尼石”;“玛尼堆”是指在石板或经加工而成的石头上刻有藏文经文、“六字真言”或刻有动物图纹、神灵图像、朗久旺丹图纹等的石板或石头垒起来的石堆。也有不刻任何图纹的各种小石块堆成的石堆。藏族地区的石刻“玛尼堆”随处可见,数不胜数。
藏族对佛教文化有着特殊的感情,男女老幼都以做佛事为崇高。在广袤的草原上、偏僻的山沟里,人们刀笔不停,艰苦劳作,在一块块普通的石头上刻写上经文以及各种佛像和吉祥图案,并饰以色彩,使平凡的石头变成了玛尼石。虔诚的藏族信徒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地把日夜默念的六字真言纹刻在石头上,这些石头就会有一种超自然的灵性,给他们带来吉祥如意。随着人们不倦的纹刻,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玛尼石聚集起来,就成了玛尼堆和玛尼墙。 玛尼石刻起源 西藏是一片被喜马拉雅、喀喇昆仑、唐古拉和横断山脉牢牢封闭的浩莽神奇的土地。很久很久以前,藏族先民便生存并融合在这片高天厚土之间,默默不懈地创造着自己的文明。
大约在四千万年前,欧亚板块撞击的造山运动把原本是一片汪洋的特底斯古海奇妙地变成了地球的屋脊,千姿百态的阔岩与石砾就是天公对这片超尘拔俗的地球高地最慷慨、最丰盛的馈赠了。
无论玛尼堆、石经墙还是摩崖造像,都是作为一种“路标”或“地标”而存在,被设置在旅行和转经的山口、路口和拐弯处。从实用的意义来讲,它们可以为行人指示前进的方向,标明行走的路线。这在人烟稀少、地域辽阔的高原,就显得尤其重要。除了几条主要的交通干线以外,广袤的藏区缺少真正的道路。藏人自古并不使用牛车和马车,也很少修筑道路,长途跋涉就靠两条腿,或以骑马代步。所以,凡是走到看不见路的地带,就会出现一簇簇的石堆,一个接着一个,伸向山顶,伸向天际。那些石堆就是行路者经过积年累月,一块块石头堆集起来的。
藏族人繁衍生息在群山起伏、峰峦连绵的雪域高原上,认为任何一座山峰都有神灵。因而居住在这座山上或山下的藏族人就自然地将此山神奉为部落的保护神,有的甚至当作自己部落的祖先之神来供祭。“玛尼堆”是信众们对原始神灵,主要是山神、战神的崇拜之地,是人与神进行对话之所在。时至如今,藏族人每经过一座“玛尼堆”时,一般要往石头堆上添一块小石头或一颗石子,作为一次祈祷。丢一颗石子或添一块小石头,等于念了一遍经文。“玛尼堆”不断地增高,有的形成小山丘,少则一座,多则数座,有的地方常有“朵崩久松”(rdo-vbum-bcu-gsum即13座玛尼石堆)之说。有的座座相连形成一堵神圣的墙。那墙被认为是人世与天地神祗的界线,又是人间与天、地、神祗的交汇点、连接点。 “玛尼堆”中的玛尼石刻图纹
藏族人形容牢固不变之心为“如同石上刻的图纹”。藏族认为在石头上留下的痕迹保存久远,如格萨尔的足印、栓马石印、马蹄印以及某历史名人的脚印等。 随着玛尼石堆的扩展和普及,玛尼石刻艺术便应运而生了。受宗教意念的启迪与驱使而产生灵感,全身心地投入,几近无条件地为传达再现佛陀“身、语、意”的宗教使命而创作,是藏传佛教艺术的主要特征,也是西藏艺术的根本。在文化范畴上纯属民间艺术的玛尼石刻艺人,通常在一年之中的春、夏、秋三季是农民或牧人,只有冬闲时才操刀镌刻。在社会上他们并没有雕刻家之类的美称,人们一般都是直呼其为“朵多”(石刻艺人)。
在虔诚的信徒们眼里,石刻艺人成为给他人带来福运的宗教艺术家。并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地把日夜默念的六字真言刻写在石头上,这些石头就会有一种超自然的灵性,就能消除一生罪孽,给他们带来吉祥如意。所以,信徒不仅口头念,还用刀刻在石头上,送到玛尼堆,算是完成了一份功德。
石刻是藏族石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藏族人发愿刻石的缘由,一般因每年家事外事不顺利,家中有人生病、亡故,或诸事不吉利,需先到寺庙找喇嘛卜算,选定要刻的咒文、经书或佛像种类,备好石料,再请石刻艺人。从事石刻的工匠可谓形形色色,有世代以此为业的,也有临时为业的。有的除了种庄稼外,全部精力都投在刻石经上。据说有的少则一年刻五六部经文,多则要刻十来部,每部经文要刻30天左右,用掉满满一拖拉机的片石。石头要选崖上较软且不容易破碎的,坚硬的石头不易刻。
石刻艺人们的刻石工具很简单,即一把榔头、几根錾子。他们刻的内容也很单纯:即一种是整部经书,刻在薄薄的石板或石片上;另一种是神佛等的造像,还有一种便是人人皆知的“六字真言”。此六字真言为藏区石刻中最常见的题材。据佛经所言,雪域藏地,原来颇多妖孽为害,无量光佛为了利益这里的众生,化身为美妙如意的观音降临,开示大明心咒,救度众生有情。六字真言在身、语、意三密之中为意密的一种,是佛、菩萨所说秘密语,真实而不虚妄,故谓之“真善”。它以咒语发声的力量与宇宙万物沟通,与自我的内心沟通,拥有巨大的威力。而以六字真言为内容的石刻,却把声音的象征转化为图形的象征,将其设置在循环的转经道上。当口诵真言缓缓行走的朝圣者与此石刻相遇,音、画在刹那间相互辉映,会给人极大的震撼。
经书是最常刻的内容之一。相比之下,刻佛像的机会要少一些。但神佛造像是藏区石刻艺术中异常丰富多彩的一类。其中有刻在石块上的,也有刻在崖壁上的。据近年考古学者的统计,仅在西藏自治区境内的摩崖造像便有30余处,数万多尊,内容包括佛、菩萨、罗汉、护法神、高僧、弟子、法王、动物等。造像最集中的地方要数拉萨药王山。此山与布达拉宫所在的红山互为犄角,药王山为金刚手的道场,红山则是观世音的道场,它们如同两扇石门,扼住进入拉萨的大道。药王山的南缘有一线陡壁,正适合摩崖雕刻。公元七世纪松赞干布迁都拉萨,看见拉萨河对岸岩石显出六字真言和佛像,于是命尼泊尔工匠凿刻成形,便是药王山摩崖造像的最早记录。从那以后,这座岩石上已经刻了五千多尊神佛,大的高达数层楼房,小的只有一个巴掌大。
但西藏最大的石刻在拉萨城外一个叫做尼塘的地方。当我们乘车从拉萨前往山南的半路中就会看见赫然矗立在水塘边的“尼塘大佛”。这是刻在山崖上的一尊高浮雕,身穿赤红袈裟,泰然端坐,高约十米。此佛像造型粗犷朴拙,反能显示其雍容大度。
“玛尼堆”多由刻满藏文和多种图案的大小石块组成,它凝结着藏族匠人的聪明才智和辛勤汗水。藏文多刻“嗡、嘛、呢、叭、咪、吽”(藏文译音),各种佛教经典和“六字真言”,字体流畅规范,是一种特殊的藏文版本。雕刻佛像的玛尼石丰富多彩,内容非常广泛。有反映苯教拜物意识的龙、鱼、日、月画像,各种鸟头、兽头人身像,其雕刻得奇形怪状,活灵活现;也有反映佛教意识的释迦、十一面千手千眼观音、妙音女神、度母、大威德金刚、力士及各种护法神像、天王像,其刻画得形象逼真,浑厚有力,栩栩如生;也有着意刻画宗教史上有名人物的造像,如宗喀巴、莲花生、文殊等像。
玛尼石刻,作为古老的藏族传统文化中对佛教崇拜的一种具体表达方式,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渐渐成为广受游客喜爱的一种旅游纪念品。
产生并传承于乡野村夫手中的玛尼石刻,虽然很难跻身于金铜佛像、壁画、唐卡等传统艺术领地,但是却丝毫不影响朵多艺人们向这些艺术学习和借鉴地热情。由于刻制玛尼石是艺人们创作的纯个体行为,更由于世界上根本找不到两块完全相同的石头,所以历代西藏艺术家们奉为圭臬的《造像度量经》等金科玉律,在朵多们眼里几乎等于零。再因每位求刻者的要求不同,每块石料的形状各异,均要求朵多艺人们必须具有很强的变通与创新能力,以及敢于求新求变自由发挥的胆识。因此,我们可以从玛尼石刻中领略到寺院殿宇艺术里所少有的、富于个性的、表现张力和纯厚质朴的民情风俗气息。 玛尼石刻分类 早期的玛尼石多是刻画佛教箴言咒语,后来朵多艺人们显然是受到外来佛教典籍插图的启发,为便于对众多不认字的信众教化启蒙,制作了图文结合乃至通体图像的玛尼石刻,并且图像的内容也逐渐超出了佛菩萨诸神的范围。
纵观浩若烟海的西藏玛尼石刻,按照其宗教意义大致可以分为六类:佛菩萨与高僧大德造像;本尊护法神;忏悔与发愿;符咒警句;整章或段落经书;供敬品。 一般的忏悔和发愿类的玛尼石是以文字为主,图像为辅。忏悔类玛尼石产生的背景往往是由于人们在耕作或游戏时不慎踩死一只虫、蛙之类的小生物,虽属无意,但是毕竟犯了杀生这一佛教大戒,所以就需请朵多择一良辰吉日,虔心祷颂后刻一块有青蛙草蛇之类形象的玛尼石。石头的正面基本上是一句或连续不断的六字箴言,石头背面往往刻一行“为打死蛇赎罪,向成事佛致敬”的款识。这种石刻本身是发端于人们内心深沉而复杂的宗教情感的,所以,当我们看到这类玛尼石刻,心中绝对不会有欣赏把玩的愉悦与轻松。
发愿类的玛尼石在许多地区都很常见。这类玛尼石一般是由小狗小羊和一片咒文组合而成,通常是属狗或属羊的人的行为曾经有违背佛教教义之举,甚至做了违法的勾当,旁人并不知道。但是因自知、天知、地知、佛知而寝食难安,所以往往需要去较远的地方请朵多镌刻一块甚至数块有个人标志(如属相)的玛尼石去供奉,用以向佛祖发誓:金盆洗手,下不为例。甚至还有烟鬼酒徒为了戒除嗜好,也会如此炮制,表示自己的决心。 依照艺术风格流派来区分玛尼石刻,可以概括为四种:前后藏地区(包括拉萨、日喀则、山南地区所辖四十余县)的线、面、染三结合的浅浮雕;藏东地区(含金沙江两岸)的线面剔刻图像和阳刻通体经咒;阿里地区的“胡味”雕刻;藏北羌塘大刀阔斧的石刻和石画。
自公元六、七世纪以来,前后藏地区一直是西藏政治、宗教、经济生活的中心,也一直是雕刻绘画藏传佛教各式各样标准像的摇篮。出自这里的佛陀、菩萨以及大成就者们的石刻造像,大都呈现出方正平和、刚柔相济的品相,令观者油然而生景仰和亲近的情绪。这里的玛尼石刻还有另一种特征,那就是它的形制、内容、风格的保守性与突变性的共存现象。保守性指某种风格样式的连贯和延承多年如一日,而所谓突变性则是指随着各路朝佛队伍来拉萨、日喀则进香还愿的各地区、各教派的朵多们留下的作品。这些作品记载了进香者的行程,也因其内容和刻法迥异而甚为夺目,丰富了前后藏地区的玛尼石刻内容。 藏东北地区是西藏苯教和藏传佛教兼融并蓄的地带,至今仍有不少村落和农牧家庭中,一部分人信仰苯教,一部分人信仰佛教。于是同一座玛尼拉康,在早晚时分,有人右向绕圈,有人左向转经,形成真正的相安共处的景象。 经过多年的考察比较,藏东地区玛尼石刻的历史遗存在数量和品相上都可以称为西藏之最,如丁青、昌都、类乌齐县境内数处著名的玛尼拉康。方圆几百米的玛尼堆,层层叠叠供奉着数不胜数的形制石材各异、布局刻法不同、图像文字相映成趣的玛尼石。
在文成公主的进藏路上,有个地方叫来库,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玛尼石的世界,不论是裸露在地面的岩石,或是只露出地面一角的石头,都刻满了经文,甚至有人说,从地下挖出来的石头上也刻着经文。这些刻在玛尼石上的经文有宏篇大著,也有片言只语,藏传佛教各派、各佛的经文、咒语、颂词几乎都有。其中最多的石刻为“六字箴言”,有把六个字刻在一块石上的,藏语称“玛尼折周”;有分开刻在六块石头上并绘成六种颜色的,这种称“朵周折周”,即六字六石。有的手掌大的石头上都刻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巨大的整面岩石上却只刻着一个由六字箴言组成的字。这些玛尼石是在几百年间渐渐增多起来的,屹立于蓝天白雪之间,好不壮观。
阿里地区的玛尼石刻的所谓“胡味”是南亚与西亚风格的代称。阿里在文化发展史上有着辉煌的古象雄时期,留有世人瞩目的古格王朝遗址,还有号称地质奇观的辽阔土林,有着令人神往的文化与自然景观。扎达、日土、普兰一带的玛尼石刻,具有深远的历史沉淀和明显的数种文化边缘互染的情状,很是有趣。例如这里的许多石刻佛菩萨的造型有印度玛拉王朝艺术风格的痕迹,多为蜂腰长身,极妍尽态,富于生命律动之状。由于地远天偏与关山阻隔,这些为数有限的藏西石刻历经磨难留存下来,是非常珍贵的。
玛尼堆在藏北比较少见,要么是一些未经刻画的卵石堆放在一起,似乎更像是路标,要么就是大刀阔斧的写意式玛尼堆,犹如羌塘牧民般粗犷率意,地域特征极为明显。 “玛尼堆”的吉祥意义
在神话传说中,山口、村头及水源等地方多被灵异神鬼占据着,故丢石子于玛尼堆的说法有如下几种:一是以石压鬼邪,二是增加玛尼堆对地方的保护能力,也算是积功德之一,因为它像塔一样代表善意的神灵的保护,还有一种说法是保护玛尼堆下被埋藏着的东西不被暴露和破坏。
为了求得神灵的保佑,免受灾难,徒步或骑马过山口时,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刻有藏文经文的石头,毕恭毕敬地放置在山口处。如果没有刻有经文的石头,也可以拿一块造型好看的石头来代替。若无石头也要设法放一块骨头或一块布片、兽皮或一撮羊毛、头发等均可,在祭放这些东西时要大声呼叫:“拉索洛,神灵必胜!恶魔必败!叽叽嗦嗦! ” 玛尼堆如果在城市的街口或村旁路叉,每逢宗教节日转经时或转山时,人们必定来到玛尼堆前,在其上面或旁边点燃艾蒿或柏枝,并虔诚地向其撒糌粑、小麦粒和第一道青稞酒或浓酽的茶水,边撒边祈祷,进行煨桑祭祀。以求众生平安、吉祥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