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果腹之需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下雨天食客少，我们就会早一点收工。我收拾好了自己，等待着阿平收拾自己的包包，只待她一出来，我们就飞也似的冲向载我们回家的专车站牌那里，等待上车回家和孩儿相会……

那开车的司机长着一对大小眼——看人下菜碟儿。前台的人只要有一个没到，他也不会发动车子，会多等一会儿，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不慌不忙地上得车来。

我们厨房里的妈妈们就没有这般好命了，人家只看前台的都报到了就开车，视我们为空气。特别是我们洗碗清洁的总是最后离开公司，如果出来晚一点，司机就是眼看着我们飞也似地跑过来，也会急忙地驾车跑路。所以，我们清洗自己的时间很紧张，有时为了赶车就放弃冲洗自己，衣服都没空换就湿乎乎地跑过来，这就更加被司机嫌恶了。

我刚开始不知道这样的，有一次都跑到车后门，只差两三步就到蹬车的前门了，我猛力地拍打着车厢，人家就是不予理睬，我就可怜兮兮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开走了，也看到车窗里面居高临下齐刷刷侧视我的那一排表情各异的水蒸蛋、皮蛋和混蛋。我又没有钱搭车，截了一辆军车载我到巴士站，向巴士车长说明我没有带钱买票，好心的车长载我一程，终于认识回家的路了，可是最后一趟车早就晚安了，结果我走到凌晨三点多才到家，看到睡梦中的女儿眼角还挂着泪花……

外面的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路也不慌不忙地躺着，时间一刻不停地走着。除了我和阿平，所有的员工应该是都到车站那里了。我看下厨房窗外游泳池边竖立的时尚钟，时间还来得及，就一边等着阿平，一边百无聊赖地扒着米缸舀着白米想入非非，真想舀一碗带回家，给女儿做一顿热气腾腾的新鲜米饭。

“你偷米。”突然就从我头上砸下来这么一个炸弹——大堂经理正阴险地怪笑着：“叫你们头手来。”

“不用叫头手，你马上检查我的包好了。”我真是怕他叫头手，不是偷不偷米的问题，是怕失去头手对牛金金她们诬陷我的一丝怀疑，尽管我的包里没有一粒米，谁能保证头手不认为我是“偷米未遂”？这下可让她们揪到把柄了，因为大堂经理是郭香凝的人。

这时候阿平也收拾完了，战战兢兢地陪在我身边，不敢越过大堂经理走出门去。她有三个孩子，所以总想多划拉些吃的东西。她的包里真的有“赃物”，是食客剩回来的鱼虾肉等蛋白质比较高的东西。

她是怕我牵连也被翻包，因为在大堂经理面前很难说清楚，说明来历很难为情，不说那就算偷的了。

不一会，头手来了，听了我们三个人各自的说明，也没有看我的包，还顺手把他拿着的一小袋白米给我，说：“拜神的东西给孩子吃会有好运气。”然后就叫我和阿平走了。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有暗下决心拼命工作！我觉得头手太善解人意了，他老婆肯定很幸福！

回到家里，马上给女儿熬一点米粥。女儿也非常开心，因为她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米饭了！她闻了又闻，看了又看，自我陶醉一番才恋恋不舍地消化这些碳水化合物。

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但另外的事情又来了。

由于我和阿平工作的过度投入，常常是最后吃饭的两个人。

先前，牛金金她们为了讨好阿平以便监视我的举动，会留一些挑剩下的菜给阿平，而我就时常吃不到菜。自从阿平认定我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后，她就常常分一点菜给我，这让牛金金非常不爽。很快，阿平也吃不到菜了，牛金金还气愤地对阿平嘀咕着：“你是癞蛤蟆坐轿子——不识抬举。把你当人看，你不往人道上走，那就和她一样对待了。告诉你吧，不是菜不够吃，是倒掉了，就是不给你们吃。一个臭洗碗的也敢不听话，哼！”
　　这个时候，阿平似乎明白维护尊严的意义了。所以，她也不在乎能否捞到一点菜，而是把牛金金的阴谋全都告诉我，并和我一起讨论对策。于是，我们俩约定，我留下多做工，她频频出去查看及时收盘。

几次得手后，牛金金她们开始提防阿平，我们双方好像在做一个盯梢或追逐的游戏。到了那个时候，就都互相防范，并当仁不让地冲上“前线”，频频过问前台工作的人吃饭没有，不是关心，而是别有用心。这样反复地追问，弄得前台也很烦，时常骂我们有毛病。

牛金金的精神也极度紧张，常常是一看到我和阿平出现在甜品部门口，就确定是所有人都吃完了，便忙不迭地清盘。

“还有那么多的菜怎么就倒掉呢？”阿平每每端着空碗盘回来，就一脸不高兴地和我咬牙切齿，“她们的心太坏了！”

“你是受我牵连了，对不起。”我说。

“她们欺负你，很多客人都知道。”

“怎么客人都知道呢？我们自己的丑事，没有和任何人讲啊？”

“整个公司哪有不知的啊？她们见谁跟谁说你借钱不还，说你精神不正常，说你偷脚车卖钱。”

“呵呵，她们还挺能闹腾的。”

“是啦。office还总问我你有没有偷东西，我说没有，宁可饿肚皮也不欠钱又那么能吃苦的人，怎么会偷东西呢？”

阿平每当气愤的时候就和我说一些她们伤害我的事情，说完马上又提醒我：“你可别说我讲的啊，那个郭香凝已经和大堂经理好上了，惹了她可就麻烦了。”

不过，由此我也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故意和阿平轮流加快脚步去甜品部，搞得牛金金她们常常清错盘子，厨房也常常接到前台投诉，要求补菜。这事就引起头手的注意了。牛金金却借机冤枉我，说我把菜收起来要自己带回家。

头手来问我，阿平气愤填膺地说：“我亲眼看到牛金金把那么多菜倒进垃圾桶里，我们洗完碗都吃不到菜。”

于是，头手转身就到甜品部，告诉牛金金她们：“以后你们不要收盘，要洗碗的问过前台才来收。”

从此，我和阿平吃的顺气了，我们的孩子也可以吃饱了。

头手说我们洗碗很辛苦，吃不到菜不行。每当前台端回一碗做错叫错的，头手就让厨师补一碗同样的给我和阿平分享。这样，我和阿平时常不到外面吃饭了，省下的时间就帮忙厨师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