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电影《8月照相馆》

菜虫

<P>朋友的一张碟子。韩国电影《8月照相馆》。英文名是CHRISTMAS IN AUGUST.故事其实是相当简单。

　　假如你快要死了，那么，你会怎样渡过自己剩下的日子呢？

　　永元选择了继续留在自己梦一样的照相馆里面。每天，有不同的客人把他们的生活片段留下来。咔嚓一声，就再也不会消失。而这个不多说话的他就静静地看，在想，在细味。
　　年轻活泼的德琳，是一个女交通警，由于工作的关系，每天都要到永元的照相馆跑一趟。日复一日，他们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关系。爱情就要来了。
　　可他等不了。
　　人要走了，但心里还放着许多人。认识多年的朋友。年迈的父亲。还有一个她。
　　韩国新锐导演许秦豪的这本片子，始终是平淡的。没有呼天抢地的喊叫，也没有让你晕过去的拥吻。生活化的小细节，好像是发生在隔壁的故事。那么平实。看的时候心里始终是安静的。结束的时候，却流了一脸的眼泪。
　　　　　　　　　　　　　　　　　
　　小时候，我就喜欢独自一人坐在学校的操场上。自从妈妈过世以后，我就明白，父母还有好朋友，他们始终都是要消失的——片子开始的时候，永元的独白。这个憨憨的男主角，总是微笑着。平和温暖的笑容。他的一天从隔壁小学校的晨间训话开始。然后他骑电单车去照相馆。在那里，他给人们照相。有挑剔的年轻女子。有来拍全家福的一家人。有偷偷来放大喜欢女生照片的小男孩。他微笑着看着他们。这是他喜爱的工作。
　　有一个早晨，他去参加朋友父亲的葬礼。殡仪馆里面，人们的哭声。八月难捱的天气。他坐在外面。不懂事的孩子还在嬉戏玩耍。
　　回到照相馆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她。
　　她在外面等了很久。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要求尽快把照片充洗出来。
　　他的态度有一点的生硬。她静静走到外面，站在一棵树下面默默地等待。
　　他突然有一点内疚。他买了雪糕，走过去递给她，他说对不起，我有一个难捱的早上。她笑。他们在树下静静地吃着雪糕。
　　她经常去他的照相馆，他们也聊聊天。他看到她工作的样子，很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违章停车的车牌号码。他忍不住就笑出来。
　　一个下大雨的夜晚。一个老太太来拍照，她穿着红色的朝鲜服。她说请给我拍得好一点。永元说为什么啊。老太太笑着说因为那是我的遗照。
　　好的。
　　镜头下，老太太满足而平淡的微笑。
　　永元也笑了。
　　　　　　　　　　　　　　　　　
　　夜晚的时候，永元和认识多年的朋友去喝酒。喝得半醉的时候，他凑过去说，我快要死了。
　　只能把事实当作玩笑。因为我明白，已经没有多少日子，能和他这样的喝酒了——摇摇晃晃在路上走路的永元的独白。
　　那天晚上，永元喝醉了，在路上和陌生人打架。所有的人都被带到警局。烦躁的警察叫每个人都闭嘴。永元跳起来大叫，我为什么要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朋友去拦他，他在烦乱和暴虐中终于失声痛哭。
　　一直以来，都只是看到他隐藏痛苦宽慰人心的微笑。以为他真的可以笑着面对生死。
　　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是多么的不甘。
　　那么真实的失声痛哭。
　　第二天早上，他揉着头去接朋友的电话。朋友说你还记得昨天在警局的事吗，他摇摇头说什么警局，不记得了。太阳出来了，他还是那个憨憨笑着的永元。
　　　　　　　　　　　　　　　　　
　　永元的母亲早逝。他和父亲还有一个姐姐一起生活。他的父亲在剧中几乎没有讲话。很多的是眼神和动作。
　　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家庭。花了很多的镜头拍永元淘米，洗碗。还有他和父亲一起做菜，他把葱递给父亲。他的父亲好像只说过一句话，永元，把葱给我。
　　他和姐姐坐在地上一起吃西瓜，一起把西瓜籽吐到外面。
　　平淡并且温馨的家庭生活。没有华丽的台词，也没有很昂贵的布景。说的话都是最市井但是充满温情的语言。
　　印象最深刻的场景。一个晚上下很大的雷雨。永元睡不着，他悄悄来到父亲的房间，轻轻躺在父亲的身边，他看着熟睡的父亲，很心安地睡去。就像小的时候一样，总是喜欢去父母的房间，倦在温热的被子里，心里是满溢的幸福。就算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心里有多么疼痛。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安全，再也不会受伤。
　　永元的父亲和他一样，是个寡言的人。因为充满温情而寡言。他老了，不会播录像带。每次都要让永元帮他放带子。永元看了看带子，是借来的么。嗯，以前和你妈看过。
　　这是个疼爱儿子怀念亡妻的男人。
　　永元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久了，他想让父亲学会怎么播录像。他不能一直帮他播带子了。永元很耐心地讲给父亲听。讲了很多遍，可是父亲还是不会。最终，永元摔门而出。父亲什么也没说。
　　永元安静下来，他把播录像的步骤写在纸上，第一步，第二步。事无巨细地写下来。
　　夜晚的时候，永元用被子蒙着头，低低地哭泣。父亲在浇花的时候听到。他轻轻走到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站了很久，最后还是静静地走开。外面在下大雨，夹杂着闪电。父亲站在窗口，闪电划亮了他的脸。一张静默的脸，隐匿着疼痛。
　　　　　　　　　　　　　　　　　
　　某天，永元发病。住进了医院。那么突然。照相馆一直都空无一人。
　　德琳要调去另一个街区工作。她来找他。却发现永元已经不见了。
　　她经常来。可是照相馆一直都没有人。她站在门口等他，她站在车站等他，她站在他们曾经吃过雪糕的树下等他。
　　可是他没有来。
　　德琳在失落之余和朋友去酒吧跳舞。嘈杂的音乐，扭动的人群。周围的人那么多，可她仍是郁郁的。
　　酒吧的盥洗室里，德琳看着镜子里自己落寞的脸，衬着嘈杂的音乐，轻轻哭了起来。
　　再一次去永元的照相馆，仍然没有人。愤怒的德琳拾起一块石头，砸碎了窗玻璃。
　　最后一次，调走之前。德琳留了一封信给永元。
　　可是这一切，住在医院里的永元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在惦记德琳的。可是他快死了。这一份爱情注定没有结果。
　　永元在梦中憨憨地笑。醒得时候，姐姐问他，做梦了是吗，还疼么。永元微笑。姐姐说，那一定是个甜蜜的梦。永元仍是微笑。姐姐问他，你心中有特别惦记的人么。他想了想说，没有了，我已经没有放不下的人了。
　　　　　　　　　　　　　　　　　
　　出院的时候，永元去了趟照相馆。把照相馆里的所有器械都标上说明。他看到了德琳的信，他很用心地回了一封。
　　秋天已经来了，叶子都开始枯黄。永元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忆。他抚摸着以前的照片，看着看着就轻轻笑了起来。
　　他也曾去看过德琳。坐在路边的店里，隔着窗玻璃。德琳很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违章停车的车牌号码。
　　他看着她。却没有上前叫她。
　　回到照相馆的时候，他决定给自己拍一张照片。他理好衣服和头发，坐在自己的镜头前。最后一秒钟的时候，非常舒展地笑了起来。
　　然后镜头切转，这张照片被镶在了一个黑色的镜框里。成了永元的遗像。
　　他笑得那么亲切、暖和。
　　　　　　　　　　　　　　　　　
　　冬天的时候，德琳又来到了永元的照相馆。地上积了很厚的雪。照相馆一直没有人。德琳失望地打算走开。突然间，她看到照相馆的外面橱窗里，挂着很大一副照片。就是永元曾经帮她拍摄的。
　　德琳笑了，她转身离开。
　　片子的最后，是永元的独白。
　　我知道，爱情的感觉最终是会褪色的，一如老照片。但是你却永远驻留在我的心中，一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永远美丽。谢谢你。再见。
　　　　　　　　　　　　　　　　　
　　这样一本平淡温情的片子，真的不需要再说什么了。连死亡都可以这样美丽。
　　很感动永元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再见。
　　这样对生活充满感恩的心，永远都不曾远离与放弃。</P>